□陈庆贵
临近年底,一家创办了35年的杂文期刊宣布2024年休刊,再度引发圈内外对“杂文会不会消亡”的热议和担忧。当下杂文媒体衰微,杂文作家流失乃不争事实。面对杂文“生命周期”低潮,圈内外杂文“多余论”“过时论”,甚或“消亡论”等杂音,近年来不绝于耳。本次噪音分贝拉高,不过因“休刊”由头激活话题惯性,论调仍属老调重弹窠臼。
洞察杂文生态规律,把握杂文命运方位,有必要重温杂文“我是谁”这个本初命题。对杂文属性定位,鲁迅先生概括得最为精辟:“是在对有害的事物,立刻给以反响或抗争,是感应的神经,是攻守的手足。”也就是说,鞭挞假恶丑和针砭时弊是杂文存在的天然理由,批判性成为杂文区别于其他文体的基因符号和性征标签,是杂文安身立命的“命门”。设若把杂文比作抵御假恶丑入侵的营盘,杂文人则是迎战假恶丑的战士。只要人间有假恶丑,杂文就有存在天理,就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,如“铁打的营盘”坚如磐石固若金汤。
溯及历史渊源和文学地位,南朝刘勰最早提出“杂文”概念,并视之为独立文体。事实上,早于先秦散文滥觞,杂文便随之勃兴。秦诸子百家文章,实质就是杂文。嗣后,杂文与时俱进,唐代韩愈《杂说》、柳宗元《桐叶封弟辨》、晚唐皮日休、陆龟蒙、罗隐等人檄文,明代刘基《卖柑者言》等名篇,均为傲视群雄的代表作品。杂文不仅源流最早,而且初始地位高企。按照班固界定:“杂家者流,盖出于议官。兼儒、墨,合名、法,知国体之有此,见王治之无不贯,比其所长也。”以鲁迅为代表的现代杂文登峰造极,凭借博大精深的思想内涵和独特完美的艺术形式,成为经受历史检验,至今无人僭越的文学“珠峰”。中国作家中,鲁迅是唯一上榜“世界十大文学巨匠”的“独行侠”,现代文学巨擘排名“鲁郭茅巴老曹”,先生也稳坐“头把交椅”,其公认的代表成就便是杂文。
唯物辩证法认为,矛盾是事物变化的原因和发展的动力。如同真善美与假恶丑一样,赞美与批评也属一对矛盾范畴,二者互为依存,缺一不存。博马舍忠告:“若批评不自由,则赞美无意义。”杂文藉以批评假恶丑倡导真善美,与其他文体赞美真善美互为补充,集束释放和合成传递能量功能,推动文明演进。针对杂文被污名化和不受待见等怪象,有央媒曾刊文为其正名:“从古至今,杂文虽为某些人所不喜,但却一直是颇受大众欢迎的文学样式。”“若论‘文艺为人民服务’,杂文这一体裁堪称最为直接。”“若论‘传递正能量’,杂文更是当之无愧的文学体裁之一。”时至今日,杂文鼓呼公平正义从未迟到缺席,仍在并将继续发挥“改革开放的马前卒、历史垃圾的清道夫”的助推功能。
表达乃动物本能。诚如范仲淹所言:“宁鸣而死,不默而生。”本质上,杂文是人的一种本能表达方式。杂文兴衰取决于表达内容优劣,而非表达平台多寡。更何况,表达平台“沉舟侧畔千帆过,病树前头万木春”,传统媒体萎缩,新兴媒体扩张,自媒体勃兴,退一万步讲,哪怕没有平台,口传心授也是表达。“内容为王”乃亘古不变传播定律,比表达平台更重要的是表达内容,而非平台本身。换言之,倘若表达内容“转基因”“变性”游离杂文本质,“赝品”“伪杂文”被受众嗤之以鼻“用脚投票”,再多的平台也是“聋子的耳朵——摆设”。不争的事实是,目下藉以包括短视频在内的自媒体表达的网络杂文写手,大有人在且后继有人不乏高手,其影响非但不在传统媒体之下,有的已然让传统媒体望尘莫及自叹弗如。这些都可被视为杂文与时俱进华丽转身的吉兆和强音,而非杞人忧天妄测臆语“杂文消亡”的险象和魔咒。
“杂文会不会消亡”是个伪命题,因为杂文无疆由杂文生命基因注定,而不是由谁人说了算。只要人类有假恶丑阴魂不散,杂文就会长生不老。“铁打的杂文”,是因为杂文命不该绝;“流水的杂文人”,则缘于杂文人自生自灭。
来源:红网
作者:陈庆贵
编辑:刘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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